“生命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美国影片《阿甘正传》里的经典台词印证了本土会计师事务所“走出去”过程中的扑朔迷离、一波三折。

10年前，利安达会计师事务所加入德豪国际（BDO）时，或许没有想到这段合作只持续了5年便戛然而止；7年前，当信永中和会计师事务所合并香港何锡麟会计师行组建信永中和（香港）会计师事务所时，他们对仅依靠自身力量“走出去”尚缺乏足够的认识……

利安达：委身海外不如自创品牌

早在1998年，利安达在第一任主任会计师傅自应的带领下，曾与RSM的法国萨里德会计师事务所取得联系，开展了一些业务合作。但由于在中外合作事务所的名称以及设立后的业务归属问题上未能达成共识，利安达放弃了加入RSM国际网络。

2002年5月，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利安达迎来了“国际化”进程中的重要一步———加入世界第五大会计师事务所BDO国际网络，成为其在华的重要成员所之一。此后长达5年的时间里，利安达承接了BDO成员所推荐的一些项目，先后完成了3家在美国纽交所上市的项目和一家英国伦敦AIM市场的上市项目，国际部人才不断增加，国际业务达到了高峰。

看似前景一片大好的中外合作实际上“暗流涌动”。2007年，BDO整合在华利益，强行要求在华的4家成员所“合并”，这一做法引起利安达的强烈反对。

“本土所之间是否合并，应该是自己的事情，BDO出面直接替事务所做出重大决策，显然超出了权限，也危及我们所的健康完整。”利安达会计师事务所董事长兼主任会计师黄锦辉告诉记者。

自利安达加入国际网络后，感觉到国际网络对成员所要求苛刻，且合作协议中不对等条款对成员所的利益损害严重；同时，由于国际网络的管理机制等原因造成了各成员所管理各自为政，双方合作并不顺畅。“合并事件”只是促使利安达退出BDO国际网络的一个诱因。黄锦辉坦言，由于当时的本土所自身实力不够强大，难以凭借一己之力“走出去”，所以，即便面临不对等条款，能受到BDO这样名门望族的青睐也实属“荣幸”。

令BDO始料未及的是，利安达是其在华体系中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从BDO系“出走”后，黄锦辉一直在思考如何找到一条合身的国际化路径———是继续寻找机会加入国际网络，还是该独辟蹊径？委身海外不如自创品牌！其实黄锦辉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加入国际网络成员所还得继续受制于人，合并到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又让前辈辛苦创下的品牌付诸东流于心不忍，那么，就只剩下一条路了，一条具有中国本土事务所特色的国际化之路。”一年多摸索之后，2009年4月，利安达组建具有中国本土品牌特色的国际会计网络———利安达国际，并在香港设立了第一家海外成员机构———利安达刘欧阳国际有限公司。

“坦率地讲，与BDO合作的5年，我们事务所的国际业务部锻炼了一批人才，也积累了一些经验。”黄锦辉如是评价那段过往的历史。

截至2011年年底，利安达国际成员所、联系所已经达到11家，初步形成了香港、日本、柬埔寨、马来西亚等以亚洲为基础、逐步向全球发展的局面。

2011年，利安达业务收入达到6.15亿美元，位列《国际会计公告》发布的国际会计网络第20位。

“未来5年内，我们计划在世界各主要经济体至少形成30个以上的执业网络；做强做大，积极参与国际服务贸易竞争；加快品牌打造，提高国际认可度；培养复合型业务、管理骨干人才等几项主要内容将成为利安达国际今后一段时间内的主要奋斗目标。”黄锦辉说。

信永中和：谋定“单飞”而后动

去年10月，财政部副部长、中注协会长李勇到澳大利亚信永中和布里斯班成员所调研，当“信永中和”四个汉字赫然映入眼帘时，他惊喜又欣慰。在异国他乡看到中国人自己的会计师事务所成员所，这是何等的自豪与荣耀。

与利安达曲折的出海之路相比较，信永中和会计师事务所在开始规划国际化版图时就对自主“走出去”、坚持自有品牌的方式情有独钟。

“加入国际网络，是自己真的‘走出去’了，还是别人‘走进来’？”信永中和会计师事务所董事长兼首席合伙人张克说。

“加入国际网络并不意味着能按照服务中国企业的理念去做事，也不代表自己‘走出去’。”面对记者，他说出了自己对事务所加入国际网络这一“走出去”方式的思考与疑虑。

基于对社会经济发展规律的认识，张克认为，中国将成为全球最大的资本输出国和最大的经济体之一。如果没有一个本土品牌的事务所，那么，大量的金融、国防、军工企业等将依赖国际“四大”去审计，经济信息的安全如何保障？“事务所‘走出去’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客户的业务延伸到了国外，客户要‘走出去’，我们也得跟着客户走，否则服务客户的能力会大打折扣，甚至会失去客户；另一方面也是事务所发展到一定阶段做强做大的必然产物，是顺应历史潮流的必然选择。”张克分析。

当时，国内所面对一个巨大压力———大型央企要到境外上市，而90%的上市是H股上市。“解决为在香港上市的中国企业服务的问题，就能解决目前中国企业‘走出去’90%的需求。”张克说，另外，香港汇集了大量的准上市公司，业务呈现上市前的财务尽职调查、财务税务咨询、法务等多元化需求，如果不能拿下香港，就会面临客户流失的巨大压力，同时丧失更多业务机会。

早在2003年，信永中和就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发展思路———先致力于内部建设，建立坚强的内核，再逐步向国际扩展。

2005年，信永中和合并了香港排名第13位的何锡麟会计师行，并将其更名为信永中和(香港)会计师事务所，这是我国内地事务所第一次合并香港事务所。

“合并后，信永中和将有资格成为H股、B股上市公司的会计师事务所，这既是信永中和国际化历程中的关键一步，也使信永中和有了与国际‘四大’竞争的平台。”信永中和会计师事务所副总经理谭小青说。

另外，考虑到中国与东南亚国家经济往来的频繁度，信永中和继成立香港所两年之后，在2007年5月开始在新加坡布局，新设信永中和新加坡所。

2011年2月，信永中和在日本设立东京所，为中国企业对日实施并购、在日中资公司的内控管理提供支持和服务，同时也计划开展支持日本企业对华投资的业务。

2011年7月，有着126年历史的澳大利亚会计师事务所HallChadwickNationalAssociation正式将其名下所有的事务所名称统一改为ShineWingHallChadwick,中文名称为澳大利亚信永中和会计师事务所。至此，信永中和澳大利亚分所正式成立。

“随着中国企业赴澳大利亚投资并购的步伐加快，信永中和澳大利亚所将成为澳中双边投资和贸易的首选中介机构。”谭小青说。

从2005年至今，信永中和初步形成境外4个分支机构的规模。

然而，与客户“走出去”的步伐相比较，自建网络的脚步稍显缓慢，尤其是在不熟悉的环境中从零开始新设一个所，面临着文化、政策、语言等诸多掣肘。

“我们始终坚持自建网络，以中国事务所自己的品牌“走出去”，不想改名换姓。”张克说，基于这样的考虑，2011年3月，信永中和加盟普安西提（Praxity）国际会计师事务所联盟组织，但仍然保留了信永中和的品牌。

“Praxity是一个松散型的国际知名网络，拥有73个国家的89家事务所加盟，成员遍布亚洲、欧洲和北美的主要国家，最重要的是，各成员机构保持独立性，但同时形成全球范围的协同效应。”张克说，“Praxity联盟既可保留本土品牌的认知度，又可借助其国际网络，扩大信永中和品牌的国际影响。

谈及信永中和下一步“走出去”战略，张克说，今年会以中国企业的活动范围调整自己的战略布局。

本土所自主“走出去”的心酸浪漫

一颗自主“走出去”的种子拼命地扎根、生长，终于挣脱了来自土壤的压力和阻力，发芽了。然而，从新芽长成参天大树的成长之路，需要更多的阳光雨露。

无论是利安达痛定思痛之后的自建成员所路径，还是信永中和情有独钟的自创品牌之路，这种自主“走出去”的方式比加入国际网络的方式似乎更为艰辛、更举步维艰。

尽管“利安达路径”令会计网络品牌增“国货”，但黄锦辉毫不避讳他们在这条路上的重重困难，“中国的本土事务所‘走出去’并不像英美老牌事务所那么容易，其他成员所加入的目的在于看中了利安达背后的中国市场以及中国企业‘走出去’的巨大业务需求，稳妥现实的做法是先立足亚太、东盟等想从中国高速成长的经济中分一杯羹的地区，培养利安达的自我‘造血’能力。”按照成员所总体收入的千分之二收取会员费这一经营性模式在利安达尚未实现。利安达目前11家成员所、联系所收到的会费远低于其花费。“下一步，我们要继续完善成员所推介管理方案，使利安达国际各成员所之间合作更加顺畅、实现优势互补、资源共享，在各领域相互支持、相互协调。”黄锦辉说。

不久前，利安达为其新加坡成员所推荐了中化国际新加坡分公司的内部控制审计咨询业务，这让该成员所获得13万元的业务收入，同时也帮利安达保住了中化国际这个大客户。

回顾信永中和在日本、澳大利亚的投资历程，张克印象最深的就是繁琐又耗时长的外汇审批程序，“尤其是转制后的特殊普通合伙制属于民营机构，外汇审批的政策要考虑到事务所境外投资的现实。”谭小青说，信永中和国际化的道路“以我为主”，前期要投入很多资源来建立自己的管理系统和技术系统，而当前“走出去”最大的困难就是缺乏既懂外语又懂管理的专家型国际化人才。

“另外，目前N股市场没有为中国的CPA打开渠道，而在美国收购一个有相当规模的机构看来还比较困难。”谭小青说，“希望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能出面搭建一个平台，让国内所与国外所交流互动，由协会出面撮合国内外事务所之间的‘联姻’。”尽管自主“走出去”的事务所势单力薄，但相关部门的积极作为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服务贸易发展“十二五”规划纲要》将会计服务业名列“十二五”重点发展服务领域，提出“用5年左右的时间，着力培育10家左右执业网络、服务能力、收入规模和市场影响具有国际水准的事务所，在此基础上至少有3家本土品牌事务所迈入世界前30强之列。扶持至少5-10家大型事务所在世界各主要经济体至少30个以上的国家和地区布局执业网络……”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一直在积极作为。5月28日，为推动事务所做大做强走出去，促进会计行业的国际交流与合作，进一步推动行业实现国际化发展，中注协承办首届“京交会”会计服务主题系列活动。

当政策的空间足以生存发展，以信永中和、利安达为首的先行者必将会在自主“走出去”的道路上走好走稳并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