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利安达成立20周年。作为我国注册会计师行业仅存的为数不多的老牌会计师事务所之一，利安达在近年陷入了一系列的漩涡中。这在注会这个向来以低调著称的行业并不多见。

改制风波，合并分立风波，以及被上市公司的“财务造假”牵连形象受损。一系列的负面事件不断地通过媒体传达给业界。很多人越来越看不懂利安达。更多的人在问，利安达到底发生了什么？利安达的合伙人们在干什么？甚至有人怀疑，利安达还会存在下去吗？

12月10号，在利安达举办成立20周年庆典的天伦王朝酒店，带着会计视野网友的疑问，我们见到利安达董事长黄锦辉，向他抛出了这一系列的问题。让我们略感意外的是，黄锦辉并没有因为外界的纷纷扰扰就变得谨慎和回避，他对我们提出的问题都给予了尽可能坦诚的回答，让我们能得以拨开迷雾，看到了一个比较接近于真实的利安达。

改制风波

当被问到利安达最困难是在什么时候，黄锦辉说，是在2011年到2012年，严格地说，是在2011年。

2010年7月，财政部、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联合发布了《关于推动大中型会计师事务所采用特殊普通合伙组织形式的暂行规定》，要求大型会计师事务所于2010年12月31日前转制为特殊普通合伙组织形式。

“我觉得利安达没有大规模合并，内部发展还是相对比较平稳的，所以我就提出我们应该实现转制，然后争取H股审计资格。”因为财政部要求必须完成转制的事务所才能有H股审计资格，黄锦辉希望通过转制拿到H股资格，实现利安达在业务上的进一步扩大。于是，2010年10月16号，利安达在北京饭店举行了合伙协议的签约仪式。

黄锦辉本来以为转制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但之后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始料未及。

利安达改制之前，和我国大多数中大型的会计师事务所一样，实行的是有限责任制度。但改制为特殊普通合伙之后，合伙人责任加大了，而且还要拿自己的财产抵押，这让很多合伙人心里没底。特别是搞了合伙制后，很重视合伙人的业绩，有一部分合伙人因为业绩不够，没选上高级合伙人。替代他们的是一批相对年轻的合伙人。

黄锦辉说，这个事情其实没办法控制，因为一人一票。“但是，他们把这个问题责任归咎于我，认为肯定是我私下撺掇，把他们赶下来。”

一些没有被选上高级合伙人或管理合伙人的董事认为只有不改制才能保住他们原有已经获取的地位和利益。但是，要阻止改制，就只能把黄锦辉拿下。

2010年10月25日，黄锦辉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被董事会投票免去了董事长和法定代表的职务。在注协“在法律框架下解决这件事”的建议下，黄锦辉选择了诉讼。

从朝阳区人民法院到北京市第二人民法院，从一审到二审，历经整整一年的时间，黄锦辉终于恢复了利安达董事长和主任会计师的职位，重新执掌利安达。

分立合并始末

黄锦辉本来以为，二审判决完了，那些反对他的人也该偃旗息鼓了，风波也就过去了。没想到，更大的风波在等着利安达和他。

“反对派”们坚持不交公章、证照，对法院的强制执行提出异议，并且召开临时股东会，用和一家具备H股资格的事务所合并的条件，取得一部分人的支持，最后拿到了69%的表决权股份。黄锦辉和另外的三分之一股东坚决反对合并。

“他们甚至也在做我的工作。”黄锦辉说，“但我们走不了啊。一个是因为利安达国际，我们一走，利安达国际母体没有了，海外已经设立的十几个成员所还不告我们？第二个，他们是已经给自己找好了位置，据说还给我留了个管理合伙人，但是我身后还有那么多支持利安达存续、支持我的合伙人，他们怎么办？所以我们想走也走不了，经过多轮的谈判，终于在2013年1月底达成协议，想离开利安达的人分立合并到其他所，我们留了下来”。

当时有人说，这样一搞，利安达只有牌没有品了，就算留下来，证券执业资格也不一定能保留了。但黄锦辉坚决留下来。“不管怎么样，哪怕利安达没有证券资格，我们也要留下来。因为我们也不是靠证券资格吃饭的。我们做小业务不也能做吗？”最后的结果是走了持有47%股份的股东，剩下53%。

“这件事现在还没有彻底完。”黄锦辉提起这件事，看起来很平静。只是他心中是怎么样的感慨，或者从他一见到我们说的这段话可以窥见一斑：

“在差点没了的情况下又活过来了。就像一个人病得差不多快没气了，后来又活过来了，感受是不一样的。”痛定思痛话反思

对于利安达出现的这两次风波，以及今年由于利安达担任审计机构的两家上市公司华锐风电和天丰节能陷入“财务造假”风波，而给利安达带来的诸多负面影响，黄锦辉做了深刻的反思。

利安达从2004年开始推行有限责任体制下的模拟合伙制，后来实行被称之为会计师事务所“第三模式”的“总分部管理模式”。总分部管理模式的精髓就是，不是总所管分所，而是在董事会下设置一个管理机构-董事会下属常设机构，管理人员都是非合伙人，而把总所下推当成一个分所。利安达把这种制度一直延续到现在。现在利安达的管理机构叫经营管理总部，负责分支机构和全所的日常经营管理工作。

“经过这几年的运作，给了大家一个信心：合伙人都是平等的，共同来决定事务所重大事项，不存在这个事就是你黄锦辉说了算，或者其他几个合伙人说了算。我们做到了这一点，但是也带来了一个不利的方面，就是说你在尊重大家、征求大家意见的时候，就会面临民主和集中如何把控的问题。你太多的民主，很多时候就会出现问题。一个所里既要民主，听大家的意见，也要有集中，否则就会一盘散沙。一个所的领头人很重要，要有能统领事务所的威信。”

对于饱受媒体关注的天丰节能项目，黄锦辉不愿意多谈，“等听证会结束再说。”但通过这些事情，他深刻认识到，一个所不能折腾，不能有事，一有事大家的心就不在质量监管上了。天丰节能和华锐风电的项目恰恰就是出在利安达内部纠纷最关键时刻的2011年和2012年上半年。

转制后的利安达，把质量把控和制度建设提到了特别重要的位置。“转制后，我们成立了9个专业委员会，有质量监管管理委员会，有技术标准及风险评估委员会，我们现在把我们的执业质量、技术手册重新再修改。所有制度都要在特普（特殊普通合伙制）的环境下全部做一个梳理和修改。”

过去未来共斟酌

当被问到20年和利安达一路走来，用什么词来形容比较恰当？黄锦辉不假思索地回答：“很苦啊。”黄锦辉平静地给我们讲述了他和利安达这20年来一同经历的风风雨雨。但他谈的更多的还是利安达的现在和未来。

“总分部管理模式这条路，我们会慢慢往前行。下一步我们要完成财务和人事的一体化，前提是业务一体化。我们在努力，想通过业务的一体化逐步向财务人事一体化过渡。”

对于业内的“强强联合”，黄锦辉一直持谨慎态度。他认为中国还不是很具备强强联合的土壤和条件，一个是没有完善的法律环境，一个是合伙人不成熟，没有那么多管理大型事务所的经验。“我们也有个调子：以吸收合伙人和适当建立分支机构为主，以联合兼并为辅。我们有条件可以吸收合并一些，但不会走强强联合这条路。强弱联合是我们目前的主基调。”

在访谈中，我们也碰到了第一批创办个人合伙会计所的深圳资深会计师马洪，他近期已经注销了自己的个人合伙所并加盟利安达。谈及加盟的原因，他说“利安达可能外界说不好。但对我来讲，是好的。利安达有很多很多的规矩，不是说你随便就进来的。（吸引我的是）有合伙人的安排、利益的安排、人事的安排、黄总个人的魅力等。进利安达体系，培养人才会好一些。我招人容易啊。个人所我也是想做大，但现在这种形式不太有利于我们做大。加入大所比较容易做大。”谈到未来的业务规划，黄锦辉介绍说，对于上市公司的业务，利安达会顺势而为，现在上市业务只是利安达业务中极小的一部分。特普改完后，利安达会在央企这块业务投入很大的精力，去继续重建。另外，就是要开拓民企的业务。第四个，就在是利安达国际这块跨境业务。“利安达国际是我们的亮点。我们现在计划在已经吸收的16个国家或地区的15个海外成员所和1个联系所逐步设立中国业务服务台（CHINA DESK），由有中国背景的合伙人来负责管理，2013年在香港、新加坡、马来西亚、澳大利亚四个海外成员所的试点已经取得了初步成效。”

尽管对注会行业，黄锦辉表示他看不准，但对于利安达的未来，他充满信心。他的目标是利安达要进入国内所的前十；利安达国际要向国际排名前18冲击。但愿他能带领利安达这艘在注会行业遨游了20年的大船“在稳定和谐中”继续前行！

（本文根据2013年12月10日的访谈记录部分内容撰写，并经相关人员审阅。）